正文 第十七回 香闺帐底偷窥秘 名画尘污见隐情

  韩佩瑛觉得有点奇怪,说道:“西门牧野想称霸武林,他容不得爹爹,这是意想中事。爹爹何必因为遭了他晴算,而至如此伤心?”韩大维道,“我不是因为他。”

  韩佩瑛心念一动,说道:“爹,你和这里的主人本来是朋友的,是吗?”

  韩大维面色微变,点了点头,半晌说道:“不错,很久很久以前,曾经与他交过朋友。”韩佩瑛道:“后来闹翻了?”韩大维默然不语,韩佩瑛心里想道:“爹爹平生最重友道,他和这里的主人闹翻,其中想必定有一桩伤心之事,不愿我再提  起。”

  韩大维道:“我最伤心的还是因为连累了你,我受的修罗阻煞功伤还未愈,如今又再受了化血刀之伤,要想保护你平安出去,恐怕是很难做得到的了。不过,你也说得对,未到绝处,咱们还是活下去的好,说不定可以绝处逢生。”韩佩英喜道:“爹,你能够这样想,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
  韩大维道:“瑛儿你刚才说啸风到丐帮分舵去了,是他自己去的,还是刘赶驴到了咱家,探听我的消息碰上他邀他去的?”

  韩佩瑛道:“爹爹猜得不错,是刘舵主邀他去的,不但刘舵主到了咱家,丐帮的陆帮主也来了。”韩大维道:“哦,陆昆仑这老儿也来了。哼,哼,他们倒是很看重我啦!”语气中颇似带有几分愤慨。韩佩瑛好生诧异,心想:“怎的爹爹好像  不欢迎他们前来探问?”

  韩佩瑛道:“爹,我要告诉你一桩事情,这桩事情或许是女儿做错了,请爹爹原谅。”韩大维道:“什么事情?你说吧,我不会怪你的。”

  韩佩瑛道:“我把你的宝藏,都交给了陆帮主,请他代你送给义军了。”

  韩大维皱了皱眉头,说道:“你是用我的名义送出去的?”韩佩瑛诧道:”这不是咱家的宝藏吗?”心里想道:“若不是这次检阅家中财物,我也不知道爹爹如此有钱,难道这当真不是他的?”

  心念未已,只听得韩大维果然说道:“瑛儿,你错了。家中的金银财宝十之八  九都是人家寄存的。”

  韩佩瑛惊道:“那可就真是糟了,咱们怎赔得起?但却不知这个寄存的人是谁?”

  韩大维道:“是我的一个好朋友,他寄存这批宝藏其实也不是他的,他是要用来办一桩大事的。”正在考虑告不告诉女儿他这朋友是准,忽地翟然一惊,连忙俏声说道:“瑛儿,你听听,外面又好似有人来了?”

  韩佩瑛靠着石壁,凝神纲听,果然听得似有脚步声走近,但不过片刻,这个人又走了。韩佩瑛轻声说道:“是有人偷听,爹,你若有什么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还是不说的好。这人轻功甚高,我猜不是西门牧野,就是朱九穆。”

  韩大维哈哈一笑,提高了声音说道:“瑛儿,你做得对,这批宝藏虽然不是咱们的,但你送给了义军,让他们有了充足的军饷好打蒙古鞑子,这却正合咱们那位  大恩公的心意!”

  韩佩瑛知道父亲这话是说来给西门牧野听的,心里想道:“这一下可把那老怪气昏了,不过,这话倘若是真的那就更好,”

  韩大维听得西门牧野的脚步声已经去得远了,这才低声说道:“瑛儿,你不必自疚,爹说这话也并非骗你欢喜的。”韩佩瑛大喜道:“那人当真是意欲如此?”

  韩大维道:“他是想留给另一帮人,却也正是殊途同归,所以我想他是不会怪责咱  们的。”

  言下之意,当然是说那人愿意用来打蒙古鞑子的了。

  韩佩瑛知道隔墙有耳,爹爹当然是不便详细说出其中秘密的,但却忍不住心里的好奇,于是在父亲的掌心用手指写字。

  “这人是谁?”韩大维在她掌心写了三个字:“上官复。”韩佩瑛道:“哦,原来是他。爹爹,为什么他对你这样好?”

  韩大维叹了口气,说道:“因为只有我知道他的为人。瑛儿。你倘若能够脱险,出去之后,可不许和别人说起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
  韩佩瑛道:“孩儿懂得。”但其实她是不懂的,她只道爹爹是不愿意泄漏这宝  藏的秘密而已。

  说起了上官复,韩佩瑛不由得连带想到上官复送给她父亲的那枚乌金戒指,说道:“爹爹,他们何以知道那枚戒指的来历?”韩大维道:“不,他们并不知道是谁所送。不过,西门牧野知道镶在戒指上那颗天心石的功用。”韩佩瑛道:“爹,你失了这枚戒指,是不是有点不便?”韩大维道:“我的半身不遂之症已经好了七八分,反正这枚戒指也不能根治我的体中寒毒,失了它并无大碍。”

  韩佩瑛想起一事,说道:“爹,西门牧野既然杀了咱们的家人,何以他不取那批宝藏?”韩大维笑道:“你爹爹不会轻易给他打伤的,他用化血刀伤我之时,也曾给我打了一掌。”韩佩瑛道:“哦,原来他也受了重伤?”

  韩大维道:“当时还有另外一人在场,这人虽然希望我给西门牧野所擒,但多少还是有点维护我的。此人之志并不在于宝藏,故此在我受伤之后,他就立即迪着  西门牧野将我抬回此地。

  西门牧野受了内伤,想来他恐怕丐帮的人来到,是以不敢在咱们家里久留,再给那人一迫,他唯有放弃发掘宝藏之念,乖乖听命了。”

  韩佩瑛心想,“爹爹说的这人,一定是这堡垒的主人了。这人能够迫使西门老魔听命,武功必定也是很高。唉,现在只有盼望宫锦云与公孙璞会来找我了。”

  韩佩瑛哪里知道,宫锦云与公孙璞此时已经到了她家。

  且说宫锦云那晚偷了奚玉瑾的“九天回阳百花酒”,便即日夜兼程,一心想要赶到洛阳与她的”韩大哥”相会,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心目中这位潇洒风流的“韩大哥”却正是和她一样的女了。

  公孙璞本来不满意宫锦云的所为,觉得官锦云暗地里偷人家的东西很是不对。

  但后来宫锦云告诉了他这”九天回阳百花酒”的功用之后,他心里一想救人要紧,  也就乐意与宫锦云同行了。

  公孙璞曾经听得他的师父江南大侠耿照谈过韩大维,知道韩大维是位武林隐士,武功极高,但却不知道韩大维只有一个女儿,他也如宫锦云一样,只道韩佩瑛是个男子。那日他在“仪酝楼”与韩佩瑛一会,对韩佩瑛的印象,觉得“他”不愧是个侠义之士,因此在知道朱九穆要找韩佩瑛的晦气之后,也就觉得是义不容辞,应当  去帮韩佩瑛这个忙了。

  两人一路同行,宫锦云的一缕情丝虽然仍是紧紧的系在韩佩瑛身上,觉得若是拿公孙璞与她的“韩大哥”相比,公孙璞远远不及“韩大哥”的潇洒风流、知情识趣:但在另一方面,也渐渐的不知不党的为公孙璞的纯朴性格所吸引,觉得他也并  不怎么讨厌了。

  这日他们到了韩家所在的那个山村,宫锦云不禁感到有些内愧,说道:“公孙大哥,我有一件事情瞒着你,很是惭愧。”公孙璞怔了一怔,道:“什么事?”

  宫锦云面上泛红,说道:“我多谢你陪伴我到这里来,本是应该对你说实话的,但这件事、这件事我却不知如何开口——”公孙璞莫名其妙,好生诧异:“怎的这位宫兄突然间变得忸忸怩怩,似个女子了?”

  宫锦云讷讷说道:“我邀你来找韩大哥乃是出于私心,想得你的一路保护的。

  我很喜欢韩大哥——”公孙璞不觉失笑,说道:“原来是这样吗?我也很喜欢韩大哥呀。他是你的朋友,同样也是我的朋友呀。你不邀我,我也会来的。”

  宫锦云说不下去,心想:“且待见了韩大哥,再和他说话吧。呀,他怎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子,而我却喜欢了别人。”

  不料一到韩家,却见到了一片瓦砾场,瓦砾场中只有几个土慢头,活人却是一  个不见。

  宫锦云大吃一惊,心道:“难道韩大哥已经遭了那老魔头的毒手?”两人放声大叫:“韩大哥,韩大哥!”

  忽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:“你们找谁?”宫锦云回头一看,只见一个老  婆婆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。

  这老婆婆一身绫罗绸缎,脸上堆满笑容,倒是颇有雍容华贵的气度。但她说话的那种阴恻恻的声音,不知怎的,却又是令人心里发毛。

  公孙璞吃了一惊,心里想道:“哪里钻出来的这个老婆婆。恁地了得!”要知道老婆婆的衣裳上并无半点泥污,显然不是匿伏瓦砾场中的了。她从外面进来,公孙璞练过“听风辨器”的功夫,事先竟然没有发觉,其本领自是可想而知。

  宫锦云道:“我找韩英韩大哥,你老人家可是韩伯母吗?”那者婆婆“哼”了一声,说道:“韩大维的妻子早已死了,这儿哪里来的什么韩伯母?”

  宫锦云道:“对不住,晚辈胡乱称呼,多有失礼了,那么请问姥姥是韩家的什  么人?”

  那老婆婆道:“你又是韩家的什么人?”

  官锦云道:“我与韩英是结义弟兄。”

  那老婆婆道:“韩英又是谁?韩大维的家人中可并没有韩英这个人。”

  宫锦云道:“韩英就是韩大维的儿子,并非他的仆人。”心想:“这老婆婆好似很熟悉韩家,何以竟不知道韩大哥的名字,倒是奇怪。”

  那老婆婆怔了一怔,随即恍然大悟,心道:“原来他说的是韩佩递这小妮于,敢情这小妮子是在外面乔装男子,把这两个小子骗过了。”

  老婆婆也不说穿,却道:“哦,原来你说的是韩家的少主人,你找他干嘛?”

  官锦云道:“我知道韩大哥有个仇家,我是想未帮忙他的。”老婆婆道:“你  知道他有什么仇家?”

  宫锦云道:“我知道是朱九穆这老魔头,我正想请问姥姥,韩家是不是给这老  魔头毁了的?”

  老婆婆道:“你先告诉我,你拿的这个坛子内里是什么东西?”

  宫锦云道:“是一坛酒。”

  老婆婆道:“你为什么老远的把一坛酒带来,是什么名贵的酒么?”

  公孙璞想要阻止宫锦云泄露秘密,宫锦云已经说了:“这是一坛九天回阳百花酒,可以医治寒毒的。”原来宫锦云以为这老婆婆定是和韩家大有关系的人,又因为公孙璞在她身边,她想即使自己猜错了,这老婆婆是韩家的敌人那也不怕,故此  坦直的就说了出来。

  老婆婆道:“哦,原来你是打算送给你韩大哥的,你怕他受不了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之伤?”宫锦云道:“不错。”

  那老婆婆忽地哈哈一笑,说道:“你不必去找他了,你就交给我吧!”

  笑声中身形一晃,这老婆婆已是到了宫锦云的身边。宫锦云大吃一惊,叫道:“你干什么?”话犹未了,只觉劲风飒然,虎口一痛,酒坛已给那老婆婆劈手夺去!

  宫锦云焉能给她轻易夺去?左臂一圈,掌锋斜掠,如抓如戳,如劈如削,刹那之间,变了四式掌法,只听得“嗤”的一声,老婆婆的衣袖给她撕了一小片,但宫锦云给她衣袖一拂,却是不由自己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,方能稳得住身形。

  那老婆婆“哼”了一声道:“原来你是黑风岛宫岛主的女儿,可惜你的七煞掌  练得还未到家!”

  原来这老婆婆的眼光锐利之极,在欺身抢夺酒坛的这一瞬间,她不但看出了宫锦云的家数来历,而且看出了她是女扮男装n这刹那间,公孙璞也是惊诧无比,原来他与宫锦云一路同行,始终不知她是一个女子,心想:“这老婆婆说宫贤弟的来历倒是说得不错,但宫贤弟难道当真竟是女子么?”

  公孙璞惊诧的还不止此,他和宫锦云距离得这样近,竟然无法阻止这老婆婆抢夺宫锦云的酒坛,这老婆婆出手如电,公孙璞刚一发觉,酒坛已是易手。

  公孙璞大吃一惊,心里想道:“这老婆婆的本领,只怕最少也不在朱九穆那老  魔头之下!”

  本来以公孙璞的本领,虽然因为事出意外,迫切之间不能阻止老婆婆抢夺宫锦云的酒坛,但在宫锦云使出七煞掌和那老婆婆交手之时,他是可以上前去夺回来的,但因他一来未知对方底细,二来听了这老婆婆的话十分惊异,三来他又看出了这老婆婆并无伤害宫锦云之意,他是个比较谨慎的人,因此暂时止住不发。

  官锦云满面通红,但此际她也顾不得身份给这老婆婆揭穿了,连忙叫道:“公孙大哥,你还不赶快帮我抢回来?”

  公孙璞道:“老前辈慢走,请把话说个明白!”

  那老婆婆冷冷说道:“我为什么要听你这小伙子的话?”口中说话,手中提着  那个坛子,已是越过短墙。

  公孙璞早有准备,抢先一步身形斜掠,恰好拦在她的前头,合掌一揖,说道:“请者前辈留步,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,有话好说!”

  公孙璞这一揖用的乃是耿照所教的“大衍八式”,这“大衍八式”乃是昔年一代武学大师桑见田所创的独门功夫,与桑家的两大毒功并称的,掌力中柔中带刚,  厉害无比。

  公孙璞像个乡下少年,这老婆婆哪里将他放在心上?不料一股大力突然似潜流涌至,这老婆婆虽不至于受伤,但在这一刹那,胸口也好似给重物突然一压似的,呼吸不舒,不由得停了脚步。

  老婆婆“咦”了一声,说道:“你是谁?”心想:“这小子貌不惊人,本领可  真是不错。”

  公孙璞道:“我们都是韩大哥的朋友,想要和他见上一面。我们并非不敢相信婆婆,但既然是反正要见他的,这坛酒还是由我们亲自交给他吧。婆婆若是知道他的所在,便请赐告,却不敢有劳婆婆了。”

  公孙璞这番言语说得可算十分客气,不料老婆婆却道: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

  哼,你的本领虽然不错,想要拦阻我,谅你不能!”

  宫锦云赶了到来,同时叫道:“你是什么人,你也得给我们说个明白!”

  这老婆婆说到“不能”二字,身形已是倏地向公孙璞撞去,公孙璞重施故技,合掌一揖,叫道:“老前辈留步!”

  就在公孙璞施展大衍八式之时,宫锦云亦已拔剑出鞘,咧的一剑指到了这老婆婆的后心,喝道:“我本来敬你是位前辈,但你不讲理,我也只好不客气了!”

  两人前后夹攻,眼看这老婆婆无法可避,不料她双掌拍出,一掌向前,一掌向后,公孙璞暮然问忽觉有两股力道,左右齐来,互相牵引,顿然间好像身处在一个极为湍急的漩涡中心,不由自己的给推得转了一圈,说时迟,那时快,那老婆婆已  是呼的一声从他身旁窜过。

  宫锦云这一剑险些刺在公孙璞的身上,连忙收手叫道:“公孙大哥,你怎么啦?”

  公孙璞见她居然没有跌倒,大为诧异,说道:“没什么,你没受伤吗?”宫锦云道:  “没有。咱们快追!”

  原来这老婆婆能用双掌发出不同的两股力道,右掌的力道刚猛,左掌的力道阴柔,她以阴柔的力道将宫锦云的力道牵引过来,加上她右掌刚猛的力道一同对付公孙璞,故而公孙璞给推得团团乱转,但宫锦云却只是身向前倾,除此之外、就没有  受到影响了。

  两人跟踪急道,追上了山,公孙璞见这老婆婆提着一坛酒,在山路上行走,居然还是纵跃如飞,心里好生佩服,想道:“若在平地,那是一定追她不上了。”

  宫锦云别的功夫不及公孙璞,轻功却不在公孙璞之下,两人并肩追赶、那老婆婆毕竟是因为手挽重物,跑了一程,终于给他们二人追上。

  老婆婆“哼”了一声,斥道:“不知死活的小辈!”一个转身,重施故技,双掌拍出。这次公孙璞已经有了准备,运用明明大师所教的须弥掌法,改用阴柔之力,随势屈伸,消解了老婆婆刚柔兼济的牵引之力。

  这次他们不过受阻片刻,迅即又追上来。老婆婆心里想道:“这小子难缠得紧,他和宫昭文的女儿联手,虽然也未必就能胜得了我,但我想保全过坛九天回阳百花  酒,却是难了。”

  此时他们二人与那老婆婆之间还有十余步的距离,宫锦云心急,抢在前面,公孙璞反而稍稍落后。老婆婆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忽地一个倒纵,反手一指,方位算得准确之极,恰恰点看了宫锦云胁下的愈气穴,宫锦云啊呀一声,卜通倒地。

  老婆婆行动有如鬼魅,头也不回,反手一点,点着了宫锦云的穴道,立即又将倒纵之势改为前奔,当真是收发随心,轻功高明已极!

  公孙璞大吃一惊,连忙把宫锦云扶起来,他知道宫锦云是给点了穴道,只好在  她身上试探。

  宫锦云女子的身份已给那老婆婆揭破,此时倒在公孙璞的怀中,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,低声说道:“是愈气穴。”

  公孙璞替她解了穴道,问道:“没受伤吧?”只怕那老婆婆除了点穴,还下了  毒手,自己看不出来。

  宫锦云轻轻的推开了公孙璞,面红直透耳根,说道:“别多间了,快去追那老婆婆,咱们打不过她,至少也该知道她的下落。”原来那老婆婆对宫锦云的父亲多少也有几分顾忌,是以不敢伤她。

  公孙璞道:“但你,你一个人——”要知宫锦云虽然并没受伤,但穴道初解,气血未舒,倘若立即运用轻功,对身体甚为有害,因此公孙璞有点放心不下。

  宫锦云道:“我在韩大哥家中等你。”你不用担心我,我没受伤,一个人也不见得就有人能够将我吃了。”

  公孙璞知道宫锦云只须休息半个时辰,使可恢复如常。心想宫锦云的武功不弱,除非是碰到像那老婆婆的一流高手,她才对付不了,想来此处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老婆婆了,于是说道:“好,你在韩大哥家里暂且躲一躲,不要露面。我去去就  来。”

  宫锦云恼道:“别罗唆了,快去吧!”神色虽似愠恼,心中却是暗暗感激公孙  璞对她的关怀。

  官锦云回到韩家,看到瓦砾场中那凡椎黄土,不由得心乱如麻,暗自想道:“看来韩大哥是遇上仇家了,这里葬的这几个人不知是谁,但愿不要是韩大哥才好!”

  宫锦云又再想道:“公孙大哥如今已知我是女子,我要不要对他说明真相呢。

  唉,但这羞人答答的事情,却又怎生出口?”

  要知宫锦云乃是父亲指腹为婚将她许配与公孙璞的,但这件事情,公孙璞似乎还未知道。何况宫锦云的一缕情丝,又早已系在韩佩瑛身上,因此,自是更感到为  难了。

  宫锦云气血未舒,需要一个幽静的地方调匀气息。同时她义是心乱如麻,须得  好好的想一想。

  韩家被烧毁的只是几幢房子,其余的大部分房屋还保持完整,宫锦云想道:“公孙大哥叫我躲起来不要露面,好,我就听他的话,找一间静室休息片时吧。他回来了,自然会出声找我的。”

  宫锦云一面走一面想,不知不觉已是穿过藤蔓覆盖的回廊,深入韩家内院。忽见一间精雅的房间,纱窗半掩,一缕幽香从窗户中透出,宫锦云吃了一惊,心道:”

  这似乎是炉中烧的沉香屑,难道这房间里有人?”

  宫锦云步上白石台阶,但见台阶凿成朵朵莲花模样,那间房间的门栏窗户,也都雕有时新花式,不落富丽俗套。推开房门一看,房中布置,那就更是清雅绝俗了,两壁图书满架,墙上挂有字画,内里有张大床,珠帘半卷,床上有鹅绒被褥,折得整整齐齐。床前的梳妆台果然有一炉烧着的沉香屑,一面擦得十分明亮的古铜镜安放在梳妆台上。但却没有人。

  这间房间分明是一位年轻小姐的绣房,宫锦云思疑不定,暗自想道:“莫非这是韩大哥姐妹的房间?但他却从没有对我说过他有兄弟妹妹。这间房间倒是正合我意,不管它是谁的,我在这里歇息片时,料也无妨。”要知宫锦云是个爱美的少女,当然是喜欢这样的一座“香闺”。

  挂在墙上的一幅中堂写得龙飞凤舞,吸引了宫锦云的注意,心想:“这位韩小姐倒是个才女。”抬头细看,却原来写的是一首词。词道:“长淮望断,关塞莽然平。征尘暗,霜风劲,俏边声。黯消凝,追想当年事,殆无数,非人力;诛泗上,  弦歌地,亦膻腥。

  隔水毡乡,落日牛羊下,区脱纵横。看名王宵猎,骑火一川明。

  前鼓悲呜,遣人惊,念腰间箭,匣中剑,空埃蠹,竟何成!时易夫,心徒壮,岁将零,渺神京,千羽方怀远,静烽燧,且休兵。冠盖使,纷驰骛,若为情。闻道中原遗老,常南望,翠僳霓旌。使行人到此,忠愤气填膺,有泪如倾。”

  这是南宋词人张半猢的一首词,宫锦云一知半解,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。但后面的两行小字。她读了却是不由得更惊疑了。

  那两行小字写的是,“瑛女学词,无脂粉味,有须眉气,余心甚喜,因以半湖词一卷授之。六州歌头一阙为半湖词中压卷之作,并书以付之。愿其学步大家,并  毋忘故国也。”

  张半湖是南宋高宗绍兴年间的状元,他写这官词的时候,正是秦桧主和之际。

  故此词中充满悲愤之气,悲故土之沦亡,愤权臣之误国。宫棉云虽不精于诗词,词  中大意则是懂的。

  那两行小字就更容易懂了,这是父亲写给女儿的,父亲因为女儿学词,颇有须眉气概,他很欢喜,因此叫她学张半猢这一派的豪迈词风。写这首“六州歌头”给她,更含藏有叫她不忘故国的心意在内。

  文字很容易懂,但令得宫锦云惊异的是“瑛女”二字。

  宫锦云思疑不定,心里想道:“这位韩小姐的芳名中有个‘瑛’字,韩大哥名‘英’,这位小姐若是他的妹妹,何以兄妹的名字都取一个同音的字,妹妹的名字只多了一个‘玉’旁,叫起来岂不是很容易混乱?”

  宫锦云起了疑心,但还不敢想到她所念念不忘的“韩大哥”竟是女子。

  宫锦云眼光一瞥,忽又发现地6有一卷东两,似乎是个画轴,看得出有拆皱的痕迹,还有一个浅浅的鞋印。宫锦云心里想道:“看来大约是这位韩小姐不高兴这幅画,将它掷在地上,又踏上一脚,才弄成这个样子。韩小姐为何这样讨厌这幅画呢?”

  好奇心起,宫锦云不觉就把这画轴拾了起来,打开一看,只见画中是个丰神俊秀的男子,腰悬长剑,眉若朗星,看来这个男子也是个武林人物。宫锦云暗暗好笑,想道:“是了,这位韩小姐一定是私恋这个画中的美男子,这男子却不解她的芳心,  是以她恨成这样。”

  宫锦云哪里知道,原来这间房间就是韩佩瑛的绣房。

  原来韩佩瑛在把宝藏交给刘赶驴之后,因为谷啸风未见回来,她回到自己的房间,怀着念旧的心情看一看。这幅画是谷啸风的父亲谷若虚少年时候的画像,谷若  虚赠给韩大维留念的。

  韩大维因为谷啸风相貌酷肖他的父亲,是以又将这幅画像送给女儿。韩佩瑛到扬州就婚之时,因为这幅画是她公公的画像,留给她父亲作纪念的,她自是不便带去。但韩大维也并没有取回自己的房中,仍让它在女儿的香闺悬挂。

  韩佩瑛这次回来,见了这幅画像,想把它撕烂、但在她内心深处,对谷啸风虽有恨意,却也并非全无好感。是以终于没有撕烂,只是把它丢在地上。

  这炉桓香也是韩佩瑛亲手点燃的。韩佩瑛等了许久,不见谷啸风回来,因此要藉檀香消解自己心中的烦躁。

  韩佩瑛当然料想不到以后所发生的一连申事情,她给西门牧野的弟子诱骗去会父亲,被关在石牢里:而对她患了单相思的宫锦云却来到了她的房间。

  且说宫锦云在韩佩瑛的绣房见了种种可疑的事物,此时她也是极之心绪不宁,  正像那刚才的韩佩瑛一样。

  她面对着韩佩瑛父亲写的那首词幅,手中拿邢张画像,心中下住在想,“这位韩小姐是谁?是谁?为什么她的芳名中有个‘瑛’字,该不会是韩大哥的姐妹吧?

  这个画中的男子又是谁呢?”

  袅袅的檀香并不能使她心头宁静,她也像韩佩瑛刚才等待谷啸风回来一样,在急着等待着公孙璞回来,希望公孙璞能为她揭开她的“韩大哥”的生死存亡之谜。

  异样的寂静中,忽然好似听得是脚步声。这脚步声登时令得宫锦云清醒过来,  不敢再胡思乱想了。

  宫锦云听到这脚步声,初时一喜,跟着却是一惊。

  起初她以为是公孙璞,但立即就知道不对了。因为如果是公孙璞回来的话,不  会不出声叫她的。

  脚步声突然静止,随即听得有好像翻箱倒笼的声音。不久,脚步声又响起来。

  而且是向着她这一边,越来越近了。

  官锦云穴道解开尚未到半个时辰,功力未曾完全恢复,心里想道:“如果来的是韩大哥的仇家,这可怎么是好?”要知她虽然是个胆大的女子,但想到韩大维这样的武学高手,竟然也会家破人亡,如果来的当真是韩家的对头,她贸然出去,只  怕定然是凶多吉少。

  忽听得那人自言自语道:“奇怪,韩大维的宝藏在哪里,难道我得的消息竟然是假的么?”说话的声音,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人。

  宫锦云心里一震,想道:“此人为了韩家的宝藏而来,即使不是韩大哥的仇家,一定也是不怀好意的了。”心念未已,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前,宫锦云无处躲藏,人急智生,身形一伏,钻进床底。这张大床上有珠帘,下有床幔,床幔覆地,若非揭开来看,绝不会发现床底有人。

  宫锦云刚刚躲好,只听得“乓”的一声,那人已经推开房门,走进房中,冷笑说道:“好雅致的房间,想必是韩佩瑛这丫头的香闺了。”宫锦云心道:“原来这位韩小姐名叫佩瑛。”她偷偷从床幔的缝隙看出去,只见那人的脚步向梳妆台移动,  拿起了那卷画汕。

  只见这人打开画轴,“哼”了一声,冷笑说道:“这臭丫头好不要脸,想郎想得疯了。人家不要她,她居然还有这样厚的脸皮,画了人家的图像躲在闺房里偷看!”

  跟着又自言自语道:“幸亏她没有做成我的外甥媳妇!”只听得“卜”的一声,这  人又把画轴掷在地上。

  原来这个人正是谷啸风的舅父任天吾。宫锦云躲在床底卜偷听,不禁暗暗为这位韩小姐难过,心里又觉得有点奇怪,想道:“这老家伙似乎是韩家的亲戚,即使亲事不成,也该有点戚谊才对,为何他要这样臭骂人家的闺女,又要来恼人家的宝藏呢?哼,这老家伙也不是好东西!”

  任天吾心想:“韩大维大约不会把珍宝藏在女儿的房里,不过也是搜一搜的好!”

  韩佩瑛的房间里四壁都是书架,堆满图书。

  除了书架之外,只有两个箱子,是厚实的樟木做的箱子,有大铁锁锁着。

  任天吾心想韩大维的珍宝为数甚多,地不能夹在书中,如果是藏在这房间中的话,那就一定是在箱子里了。他无暇去弄开铁锁,当下施展绵掌击石如粉的掌力,  把两个樟木箱子劈开。

  宫锦云躲在床底,看不清楚他的动作,但听得“噼啪”两声,跟着便看见书画散满一地。宫锦云虽然看不见他的动作,亦知他是用掌力劈开了箱子,吃了一惊,想道:“幸亏我没有给他发现。但这两个箱子里装的原来不是珠宝,这老家伙倒是  要失望了。”

  心念未已,果然听得任天吾咒骂道:“又是字画,哼,这臭丫头不好好练武,  倒想做女状元呀!”

  任天吾未肯放手,跟着揭开帐子,翻开床上的被褥,宫锦云躲在床底,看见他的脚尖已差不多碰到自己的鼻于,吓得慌忙将身子向里面缩,心里想道:“糟糕,等下他若是来搜床底,这却如何是好?难道束手待毙吗?”正想先发制人,用暗器偷偷插入他的腿弯,就在此时,忽听得有人叫道:“韩小姐,韩小姐!”

  任天吾吃了一惊,连忙把帐子放下,,正要出去,那个人已经来到,房门是早已打开了的,那人见了任天吾,也是吃了一惊,失声叫道:“舅舅,你也来了!”

  原来是谷啸风匆匆赶了回来,没见着韩佩瑛在外面等他,只好进来寻找,刚好听见这房间里任天吾劈破箱子的声音。

  任天吾道:“我放心不下你,怕你吃了韩大维的亏。”谷啸风道:“多谢舅舅。

  我根本没见着韩伯伯,倒是韩伯伯似乎受了仇家之害了。舅舅,你发现了什么,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不解舅父何以会在韩佩瑛的房间,房间里又是这样的一片狼藉。

  正是:道貌岸然伪君子,心怀不轨入香闺。

  欲知后事如何?请听下回分解。

  正文 第十八章 非为旧情怜弱女 回思往事起疑云任天吾凛然说道:“韩大维与上官复往来已非一日,定有图谋,我要找他私通蒙古的证  据。”

  谷啸风道:“哦,原来舅舅以为韩伯伯可能有什么密件藏在家中,找了出来,才好邀集武林同道,鸣鼓而攻之么?”

  任天吾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宫锦云躲在床底,听至此处,不由得心里暗骂:“这老家伙好不要脸,身为舅父,居然对着外甥的面撒谎。分明是想偷人家的东西,反而诬赖人家是奸  细。”

  任天吾顿了一顿,又道;“啸风,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说话,怎么还叫他做韩伯伯?”

  谷啸风道:“你找着了什么密件没有?”

  任天吾道:“没有,你帮我搜搜看,可能是夹在哪一本书中。”

  谷啸风淡淡说道:“不用搜了。”任天吾道:“为什么?”谷啸风遭:“密件你没找着,  我却找到了。”

  任天吾大喜遭:“密件上说些什么,快快拿给我看!”

  谷啸风遭:“是用蒙古文字写的半张信笺,但如今却不在甥儿身上。”

  任天吾遭;“谁拿去了?”

  谷啸风遭;“我倒想先问一问舅舅,韩大维如今已给仇人害得家破人亡,他本身亦是生死未卜只怕多半是凶多吉少了。你找到了密件,又将如何?”

  任天吾道:“你别上韩大维的当,这一定是他故弄玄虚,打死几个仆人,烧掉两间房子,好叫你们相信他是给仇家所害,不提防他的。”

  谷啸风道:“原来舅舅也是这样想法,和丐帮的陆帮主倒是不谋而合。”

  任天吾道:“哦,陆昆仑也到过这里了么?”谷啸风道:“正是,密件我已交给他了。”

  任天吾心里暗暗得意,说道,“既然是铁证如山,那你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?但听你的口气,你的想法似乎和我并不一样。”

  谷啸风道:“不错,你的想法,我确实是不敢苟同。”

  任天吾变了面色,冷笑道:“那么,倒要听听你的高见了。”

  谷啸风道:“甥儿并无高见,只是发现了新的证据。”任天吾道:“什么证据?”谷啸风道:“韩家的家人是给毒掌打死的,据甥儿所知,韩伯伯可没有练过毒掌。’任天吾呆了一呆,说道:“但焉知不是韩大维串通了会使毒掌的人,布此疑阵?啸风,我看你恐怕是对韩家的丫头余情未断吧?”言下之意,当然是指谷啸风为了韩佩瑛的缘故,才千方百计的为她父亲辩护了。

  谷啸风冷冷说道:“舅舅,我看你是对韩家父女成见太深吧?”

  任天吾变了面色,说道:“然则你发现的那半张蒙文密信,又当如何解释?”

  谷啸风道;“甥儿的看法刚好和舅舅相反,甥儿以为这是别人故布的疑阵,陷害韩伯伯  的。”

  任天吾冷笑道:“你既然是这样想法,那么你就大可以心安理得的和韩家小姐成婚了啦,  用不着再退婚了。”

  谷啸风道:“我相信韩伯伯不是奸细,和我要找韩伯伯退婚,这是两回事。”

  任天吾又冷笑道:“韩大维是好人,韩小姐又是才貌双全,那你为何还要退婚?”

  谷啸风心中着恼,淡淡说道:“这是甥儿的事情,不劳舅舅操心,不过为了免得舅舅说我偏袒韩家父女,我倒想告诉舅舅一桩事情。”任天吾道:“什么事情?”

  谷啸风道:“我们在韩家还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。”任天吾神色紧张,忍不着再问:“什么东西?”谷啸风慢条斯理的缓缓说道:“那是一批价值难以估计的宝藏,韩小姐把它  都献给义军了。”

  任天吾抹了抹汗,说道:“韩小姐呢?”

  谷啸风道:“她本来说好在这里等我的,我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。”

  任天吾道:“哦,原来她不是押解这批宝藏去找义军?”

  谷啸风道:“她是托陆帮主代为送去的。陆昆仑现在洛阳的丐帮分舵,舅舅若是不信,可以去问问他,反正你和分舵的刘舵主是好朋友,和陆帮主也是多年的相识。”又道,“舅舅,你要去就得快去,否则他们明天就要动身了。”

  任天吾心想:“陆昆仑一定要找人帮忙他押运这批宝藏。”于是说道:“宝藏的事情还在其次,韩大维是不是奸细,这事情可就大了,我倒要去找陆昆仑问明真相。你也去吗?”

  谷啸风道:“请恕甥儿少陪。”任天吾冷冷说道:“好,那你就留在这里等你的韩小姐  吧。”

  任天吾走后,谷啸风不禁苦笑道:“怪不得妈与他吵翻,这位舅舅自以为是正人君子,谁拂逆他的意思,他就以为谁是坏人。”

  谷啸风看了看地上散得乱七八糟的字画,吃了一惊,说道:“咦,这是韩斡画的马,这是米芾写的狂草。这些可都是名家的字画呀!舅舅只顾胡翻乱搜,一点也不知道爱惜。”于是他把地上的图画字面收拾起来,眼光一瞥,看见了那张画像,谷啸风不禁又是大感惊奇,说道,“奇怪,韩小姐怎的会藏有我的画像?”

  当谷啸风弯腰收拾字画的时候,躲在床底下的宫锦云看见了他的面貌,心里也在想道:  “原来画中人是他!”

  宫锦云在床底下躲得久了,憋得十分难受,暗自寻思:“此人虽然是对韩小姐负心,但对韩家却似甚有好感,我若出去见他,说明我与韩大哥的交情,想来也不至于害我。但我现在乃是女扮男装,他若问我为何钻进韩小姐的香闺,我却如伺对答?”

  谷啸风仔细看了那幅画像,这才发现画中人是他父亲并不是他,不觉失笑,说道:“怪不得妈说我的相貌酷肖爹爹,原来爹爹少年之时,果然是长得和我一模一样,连我自己乍看之下,都几乎分别不出,这幅画像想必是爹爹赠与韩伯伯,给他留作纪念的了。韩伯伯如今不知下落,这既是爹爹的遗像,我可不能让它落在别人之手。”当下把画卷好,收进行囊。

  从窗口望出去,只见日影西斜,已是将近傍晚的时分了,谷啸风等得心焦,不觉又自语道;“难道是佩瑛不高兴再见到我,独自走了?奇怪,怎的这个时候,还不见她回来?玉瑾兄妹,带了九天回阳百花酒来送给韩伯伯,他们是跟在我的后面的,他们的骡车虽然走得不快,此时也应该到了,我就再等一些时候吧。”

  宫锦云正自踌躇,不知好不好出去,听了谷啸风的自语,不觉心头一凛,“原来那两兄妹也是他的好友,我愉了他们的九天回阳百花酒,他们一来,这就是正好碰上了。”又想:“那个本领高强的老头子已经走了,我若现在跑出去,这个少年未必拦得住我?但我若不与他攀谈,又怎能打听得到韩大哥的消息?”宫锦云既怕在房中耽搁久了,会碰上前来送酒的奚家兄妹,又想从谷啸风口中,探听她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。心中七上八落,一时委决不下。

  刚才任天吾在房中的时候,由于他自己做贼心虚,一心又在想寻找宝藏,没有听出床底下宫锦云呼吸的气息,谷啸风与任天吾谈话之时,也没有发觉房中有第三个人,如今只有谷啸风—个人在房间里,他可听出来了。当下他故作不知,暗地留神注视,过了一会,只见床  幔果然微微动一下。

  谷啸风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,不愿偷施暗算,但他也不敢揭开床幔,让别人暗算他。心里想道:“躲在床底下的人不知是谁,我且戏弄他一下。”

  谷啸风自言自语道:“这间房给舅舅弄得乱七八糟,可是应该洗扫洗扫了。”说罢,拿起了一盆韩佩瑛刚才的洗脸水,突然向床下一泼.宫锦云冷不及防,给洗脸水泼个正着,“哎哟”一声,不由得又怒又气,从床底下钻出  来。

  谷啸风看见是个少年男子,也不觉吃了一惊,喝道:“你这厮躲在这里做什么?”

  宫锦云怒道:“岂有此理!”右臂一抬,指尖点向谷啸风面门,左臂一弯,反手便想给他一记耳光。要知宫锦云自小给父亲宠惯了,如今无端给谷啸风泼了她一盆洗脸水,这口气自是非发作不可。她本来想与谷啸风攀交情的,一气之下,什么都不顾了。

  谷啸风焉能给她打着,当下一个“圈手”,化解了她的掌指兼施的招式,五指如钩,反  抓对方虎口。

  宫锦云身形一侧,肘底穿掌,一托对方肘尖,骈指点谷啸风腰胁的“愈气穴”。谷啸风提起右腿,膝盖迎着她的手指撞去,宫锦云大吃一惊,“这少年恁地了得!”迫得连忙收招,一退再退,不知不觉,退到床前。

  谷啸风虽然连抢攻势,心中亦是好生诧异:“此人招式怪异,临敌的经验则显然不够,不知是哪一派大师门下的弟子?但无论如何,绝不是一个寻常的小偷了。”

  宫锦云的衣裳被水泼湿,玲珑浮凸的女子体态登时显露出来,谷啸风起了疑心,喝道:“你是什么人,快快说出来,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!”呼的一掌削去,宫锦云霍的一个“凤点头”,双掌齐出,想化解他这—招,但她的气力比不上谷啸风,在这斗室之内,要闪躲也不容易,谷啸风内力一吐,拨开她的手掌,掌锋斜掠,把她头上的方巾扯下,露出了满头秀  发。

  宫锦云业已感觉到对方的指尖碰着了她的额角,只道谷啸风是要点她的“太阳穴”,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,“咕咚”一声,倒在床上,不料谷啸风扯下她头上的方巾,便立即将手缩回,倒是大出她意料之外。原来谷啸风的用意正是要揭开她的庐山真面目,并不是想伤她  的。

  宫锦云又羞又恼,掩面叫道:“你,你,你不要脸,你欺负我!”谷啸风呆了—呆,上前作了个揖,说道:“我不知你是个女子,无礼之处,请莫见怪。衣橱里想必还有韩小姐的衣裳,你换上一套吧。”说罢,走了出去,并且替她关上房门。

  宫锦云怒气消了几分,心道:“这人虽然是对韩小姐薄幸,倒也是个守礼的君子。”当下打开衣裳,找了一套合身的衣裳换上,在梳妆台前扭镜自照,梳好了头发,心神定了下来,这才说道:“你可以进来了。”

  谷啸风推开房门,只觉眼前一亮,刚才那个满身尘土的肮脏小子已是变成了—个俊俏的姑娘,谷啸风惊疑不定,不敢仰视,低下头再赔了个罪,问道:“不知姑娘何以躲在这儿?”

  宫锦云道:“我是来找韩英韩大哥的,你是韩家的女婿,想必知道他的下落。”

  谷啸风诧道:“你怎样认识这位大哥的?”宫锦云道:“我们是在路上结识的,他对我很好,我们虽然是萍水相逢,却已是如同、如同兄弟一般。”当下将在“仪醪楼”上结识韩佩瑛之事,简单扼要的告诉了谷啸风。

  谷啸风此时已是心中雪亮,笑道:“韩伯伯家里可并没有名叫韩英的男人,只有—位韩  佩瑛小姐。”

  宫锦云大为惊讶,说道:“这家人家主人是不是韩大维?”谷啸风道;“不错。”宫锦云道:“韩大哥说韩大维是他爹爹,他岂能乱认他人作父?”谷啸风道;“韩大维只有一个  女儿,并无儿子!”

  宫锦云呆了半响,茫然说道:“如此说来,莫非韩大哥就是这位韩小姐,她,她为什么  要骗我呢?”

  谷啸风道:“请恕冒昧,不知姑娘贵姓芳名?”宫锦云没精打采的报了自己的姓名,谷啸风笑道:“宫小姐,你不也是女扮男装的吗,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,女孩儿家本就不适宜单身行走,乔装打扮,这也是寻常之事。”

  宫锦云心绪渐渐宁静下来,虽然有些失望,却也并不怎样伤心,倒似乎是什么难题突然得到解决似的,觉得这样也好,心里暗暗好笑:“我平生欢喜捉弄人家,如今受了韩大哥的捉弄,似乎也是活报应。”不觉就笑了出来,说道:“我真是走了眼了,原来她是和我一样。”又道:“但如果‘韩大哥’真是韩小姐的话,我可要替这位韩姐姐抱不平了。我和她不过相处两天,已经知道她是品貌双全、能文能武的女中丈夫,你是她的未婚夫,岂能不知她的好处?为什么你不要她?”

  谷啸风想不到她说话如此直爽,不觉大是尴尬,说道:“我对韩小姐也是十分佩服的,但,唉,男女间的事情,那、那也是难说得很。”

  宫锦云道:“你是不是因为受了你那个舅父的唆摆,哼,我告诉你,你那舅父不是好  人!”

  谷啸风心中一动,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舅父不是好人?”心想:“她是早就躲在这里的,莫非舅舅有什么不端的行为落在她的眼里?”

  心念未已,只觉得宫锦云果然就冷笑道:“你的舅父当面对你扯谎,我告诉你真相吧,他是进来找寻韩大维的宝藏的。”

  谷啸风吃了一惊,想道:“妈虽然讨厌舅舅,但也说他是个正人君子,想不到他竟是贪财的小人!这位宫小姐与他无冤无仇,想必不会诬赖他的。如此说来,舅舅作伪的手段,可真是厉害极了,妈是他的妹妹,也看不清他的面目。”

  宫锦云道:“我不明白你舅舅何以这样地恨韩家父女,但你若为了讨舅舅的欢喜休妻,这可就是你的大大不对了!”

  要知宫锦云是个情感极为丰富的人,她知道韩佩瑛是个女子之后,对她虽然不再相思,感情并没有改变,她对谷啸风也是颇有好感,因此心里想道:“韩大哥是个女子,我和她是不能做夫妻了,但愿她嫁得个好丈夫,这姓谷的看来很是不错,他们的婚事若能挽回,倒也  是件美事。”

  谷啸风苦笑道:“婚姻是自己的终身大事,何须理会别人欢不欢喜?我和韩小姐的事情,一言难尽,但绝不是为了舅舅的缘故。宫姑娘,咱们谈别的吧,这件事不提也罢。”

  宫锦云冷笑道:“你—个‘也罢’可把我的韩姐姐终身误了。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,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。韩姐姐有哪点不好,你为什么不喜欢她?”谷啸风给她弄得啼笑皆非,只能如此说道:“我不是说韩小姐不好,说实在话,我对她是十分敬佩的。但‘缘份’二字难以强求,我也只有终生对她抱疚了。”

  宫锦云呆了一呆,渐渐听懂了谷啸风的意思,说道;“你是另外有了意中人了?”

  谷啸风默默的点了点头,宫锦云心念一动,忽地说道;“是不是奚玉瑾?”谷啸风诧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宫锦云笑道:“你刚才自言自语,不是说出了她的名字吗?我都听见了。”

  谷啸风面上一红,说道:“不错,我正是在这里等她和她的哥哥。她和韩小姐也是很要  好的朋友。”

  宫锦云瞿然一省,心里想道;“我抢了奚玉瑾的九天回阳百花酒,如今又被那老婆婆抢去,见了奚玉瑾怎生交代?可得避开她才好。”不觉就想起了公孙璞来。“这位谷公子倒也说得不错,‘缘份’二字实是难以强求。有意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,我属意‘韩大哥’,不料‘韩大哥’是个女子,难道我的姻缘应在应在……”想至此处,宫锦云也不禁满面通红。姻缘是否应在公孙璞身上呢?她不敢再想下去,但却不由得挂念起公孙璞来了:  “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?”

  宫锦云正想找个藉口离开,谷啸风已在说道:“宫姑娘,你向我打听‘韩大哥’的下落,如今我却要向你打听了,你到了这里,想必已有一些时候,你来的时候,韩家有没有人?”

  宫锦云道:“我正想告诉你,有一个坏女人来过,她骗我们说,她知道‘韩大哥’的下落,却把我们的一样东西枪去,我的朋友追她去了,如今已有半个时辰啦。”宫锦云急于离开,只能把她刚才的遭遇,简单的告诉谷啸风。

  谷啸风听了,忽地神情有异,说道:“你说的那个坏女人是不是一个气度华贵的中年美  妇?”

  宫锦云“噗嗤”一笑,说道:“一身绫罗绸缎,打扮得的确是雍容华贵,但可惜面上已是有了皱纹的老婆婆啦,不过,看起来也不感到讨厌,她年轻时候或者是个美人儿也说不定,嗯,谷公子,你倒是很关心别的女人美不美啊,其实韩姐姐就长得天仙似的,你……”正想开他几句玩笑,只见谷啸风默然不语,如有所思,不觉诧道:“你怎么啦,你认识这个女  人?”

  尘封的记忆忽地打开,谷啸风想起了—段往事,他第一次来到韩家的一件遭遇。

  那年他第一次跟随父亲来到洛阳,做了韩家的客人,他只不过是九岁大的孩子,韩佩瑛比他更小,才是一个还拖着两筒青鼻涕的四岁大的小女孩。

  他比韩佩瑛大五岁,成年人相差五岁算不了什么,孩子们相差五岁可是玩不到一起的,他在韩家闲得无聊,交上了几个乡下的野孩子,天天跑上山去玩。钓鱼,捉鸟、采野花,拾石于,玩得不亦乐乎,小孩子有他们的小天地,大人们也不理会他。

  这一天他又和两个小孩子上山去玩,忽然发现有一只羽毛碧绿、十分美丽的鸟儿,栖息在一棵树上,这棵树是长在悬崖上的,下面是一道水流湍急的山涧。

  他的小朋友告诉他,这鸟儿名叫“翠凤”,不但长得很好看,叫得好听,还会打架。要是捉到一对“翠凤”看它们打架,才真是好玩儿呢。

  谷啸风童心顿起,说道:“好,那我就去捉一对翠凤回来,待我玩厌了送给你们。”小朋友道:“鸟儿是会飞的,焉能给你捉着?”谷啸风道:“树上有鸟巢,说不定巢里有还未会飞的雏鸟,我去掏鸟巢。”小朋友道:“不行呀,这棵树你爬不上去的,这么高,跌下来  准没命!”

  谷啸风最好强,看了看地形,说道:“有办法,爬得上!”原来在那山涧中有块大石头,好像一座笔架,有两三丈高。谷啸风道:“我跳上这块石头,就能攀着树枝,爬上树去。”

  两个小朋友大惊,慌忙拦阻:“不行,不行,一个失手跌下来,你跌得头破血流还不打紧,韩伯伯可是一定要怪我们了。”可是谷啸风双手一推就把他们推开,根本不听他们的劝阻,一跳就跳上那块大石,再一跳就抓着了一株树枝,他年纪虽小,初步的轻功已是学会。

  不料那株树枝乘不起他的体重,他又未曾学会使力的方法,用力一抓,树枝“咔嚓”一声就断了!谷啸风跌下涧中,幸好没有碰着尖利的石笋,但是抓不着那块大石,给湍急的水流一冲,也就身不由己的被卷进了漩涡,随着急流而下,那两个野孩子见闯了祸,吓得魂不附体,慌忙就跑,哪里还顾得设法子去救谷啸风?

  幸亏谷啸风是在长江北岸的扬州长大,多少懂得一点水性,在激流之中挣扎,一时尚未至于遭受灭顶之祸。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,虽然练了武功,气力也是有限。这条山涧水面不过两丈来宽,但因水流湍急,谷啸风努力挣扎,仍是爬不到岸。

  谷啸风喝了两口水正自心慌,忽听得有人叫道:“接住!”原来岸边站着一个女人,把一条束腰的绸带向他抛来,谷啸风也无暇思索一条绸带是否就能够将他拉起来,连忙伸手抓  住。

  蓦然间只觉身子一轻,谷啸风就像腾云驾雾一般离开水面,那女人不是将他从水中拉上岸去,而是悬空将他吊起来的,谷啸风虽是幼童,体重也有四五十斤,这女人只凭一条绸带,居然能够将他从急流之中吊了起来,气力之大,可想而知,谷啸风不禁大为佩服!

  那女人放下了谷啸风,说道:“你小小年纪,功夫倒练得不错呀。你爹爹是不是韩大维?”谷啸风道:“不是,我爹爹是谷若虚。你认得我的韩伯伯?”

  那女人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和韩大维好多年没见面了,嗯,他有没有儿女?”谷啸风道:“没有儿子,有个女儿,名叫佩瑛。”那女人道:“哦,名叫佩瑛。”低首若有所思。

  谷啸风道:“韩伯伯的家就在山下,你既然认识他,我和你去见他好不好?”那女人道:“不,我不想见他.你回去见了他,也千万别和他说曾经见过了我。”谷啸风道;“为什么?”那女人道:“小孩子,别多问。”替谷啸风敷上了金创药,又笑道:“为你着想,今天的事情,你还是瞒着韩伯伯和你爹爹的好,否则他们恼你顽皮,非得责打你不可。”

  那女人走后,谷啸风忽地想起今天出来的时候,父亲曾经吩咐过他,叫他不要贪玩,早些回来的,一看天色已晚,谷啸风不禁心慌,想道:“不错,刚才的事情,还是瞒着爹爹为  妙。”

  他怕给韩家的人发现他这满身泥泞的怪模样,于是悄悄从后园翻进去,打算换过一套干净的衣裳,再见爹爹,宁可让他责骂自己贪玩,也胜于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。

  他们父子二人所住的客房在内里一进,须得经过韩大维的房间,才能回到客房。谷啸风在地下爬行,经过韩大维这间房的后窗之时,刚好听得韩大维夫妻正在谈论他。

  韩大维说道:“我看啸风这孩子很不错,我想把瑛儿许配于他,你意如何?”

  韩夫人道:“就只怕这孩子有点野,和瑛儿合不来。”

  韩大维笑道:“男孩子嘛,总是要比女孩子顽皮一点的。何况小时候顽皮,大了未必还  是一样。”

  韩夫人道:“既然你看得合意,我也愿意,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依顺你的意思的。”

  韩大维道:“我的脾气不好,这些年来,委屈你了。”韩夫人微笑道:“我知道你欢喜我就行。”韩大维道:“我也希望你得到快乐,但这几天你好似有什么心事,是吗?”

  韩夫人幽幽叹了口气,说道:“侍剑前天采茶,看见一个女人,躲在林子里,鬼影似的,刚刚看见,倏然间就消失了。”韩大维道:“你怀疑是她?”韩夫人道:“我是怕她来窥伺咱们。”韩大维道:“你讨厌她,我设法、设法将她赶跑便是。”韩夫人尖声叫道:“不,不,别惹她,我怕,我怕!”

  谷啸风无意中偷听了他们的谈话,不觉又是害臊,又是吃惊,害臊的是韩伯伯要把女儿许给他。“阿瑛成天拖着两条鼻涕,她做了我的老婆,这有什么好玩?”吃惊的是韩大维夫妻谈论那个女人的口气。“他们说的这个女人,一定就是我今天碰见的这个了。伯母讨厌她,伯伯又说要赶她,难道这是个坏女人么?怪不得她不敢让我告诉韩伯伯。但她救了我的性命,即使是坏女人,我也应该听她的话,好,我替她遮瞒就是。”

  谷啸风溜回自己的房间,抬头一看,只见父亲已在房中坐着,谷啸风吓得慌了,在父亲盘问之下,说道:“爹,我只能告诉你,你可不能告诉韩伯伯,我答应了人家的!”他从来没有在父亲跟前说过谎,是以开始虽然想要遮瞒,终于还是实话实说。

  谷若虚听了,叹口气道:“原来你是碰上这个女人,好吧,我答应你,不告诉韩伯伯就是。赶快换衣服吧。”谷啸风当然少不了要问:“爹,这女人是谁,她是坏女人么?”但谷若虚却不肯告诉他,只说:“小孩子别多管闲事。”又道:“我已经给你订了亲啦,韩伯伯看得起你,把女儿许配给你,可要给我争气一点,别再这么顽皮了。”

  就这样,谷啸风与韩佩瑛订了婚。第二年韩夫人就死了,再过几年,谷啸风十六岁的时候,他父亲也去世了,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,他始终没有听父亲说过。童年这件事情渐渐  也就淡忘了。

  谷啸风想起了这段往事,暗自寻思:“宫姑娘今日碰见的这老婆婆,一定就是我当年所遇的那个女人。晃眼十多年,当年的中年美妇当然是变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婆婆了。”

  宫锦云诧道:“你在想些什么?这老婆婆究竟是什么人,你一定知道她的,是么?”

  谷啸风道:“我也不知道她是谁,不过她说她知道韩家父女的下落,这却恐怕是真的!”

  宫锦云解开了穴道,已有一个时辰,气血都畅通了,一来她要躲避奚玉瑾,二来她又挂念公孙璞,于是说道:“是么,那么咱们赶快去找她吧。我知道她是从哪个方向跑的。”

  当下两人同上山,一路行去,没见着公孙璞,不知不觉,却来到了那道瀑布的所在。

  谷啸风心里想道:“怪不得山涧的流水如此湍急,原来这里有一条瀑布,是它的水源。”

  又想:“听这位宫姑娘所说,那老婆婆对韩家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,她一定是住在附近的了。

  她要躲避韩家的人,想必不敢住在村子里。但这山上并无房屋,到了此处,前面已无去路,  她又住在何处呢?”

  宫锦云到了瀑布下面,不能前进,不禁大为惶惑:“公孙璞跑到哪里去了呢?”叫了两声:“公孙大哥!”但闻水声轰鸣,却听不到人声回答。

  谷啸风道:“这里已无去路,咱们还是回韩家等他吧。他找不着那老婆婆,想必也会自  己回去的。”

  他们哪里知道,公孙璞就在瀑布的后面,在山洞的那一边,此时正是碰到了他出道以来  的第一个劲敌!

  且说公孙璞追赶那老婆婆,由于他替宫锦云解穴,耽搁了一些时候,追到了瀑布的地方,已是看不见那老婆婆的影子。

  初时公孙璞也是大为疑惑,心想:“我分明是看见她朝这里跑的,刚才跑上山坡之时,还看见她的背影,怎的突然就不见了呢?难道她是躲到瀑布里去了?”

  公孙璞在耿照门下八年,跟耿照学会了一身水上的功夫,他又是个执拗的脾气,凡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,心道:“那老婆婆没有地方好躲,除非是瀑布后面别有洞天?她若能钻  进去,我为什么不敢?”

  公孙璞硬着头皮,一个“燕子穿帘”式钻进瀑布,穿过了那道水帘,发现了瀑布后面的山洞。走出山洞,眼前豁然开朗,果然是别有洞天。

  公孙璞抬头一看,看见那座堡垒形的石屋,心中大喜:“原来这老婆婆住在这里。”正自思量,如何叩门求见,忽听得有个人说道,“师父,就是这个小子了!”

  公孙璞听得声音好热,侧身向那个方向看去,只见一个面目毫无表情的老者,正在向他走来,一双白渗渗的眼珠盯得他心中不觉有股寒意,跟在这冷酷的老者背后的,是个虬臀如  戟的粗豪汉子。

  公孙璞未曾找着那老婆婆,却先碰上了西门牧野和濮阳坚这两师徒了。

  西门牧野哼了一声,冷冷说道:“原来就是你这小子废掉我徒儿的化血刀的功夫么?”

  公孙璞道:“不错,他用化血刀害人,是我看不过眼将他的功夫废了,你要怎样?”公孙璞听得濮阳坚叫这老者做师父,心里当然也明白他是谁了。

  西门牧野一声冷笑,说道:“好,听说你自夸你的‘化血刀’比老夫高明,老夫倒要试  试!”正是:

  除恶只缘曾受害,拼挥热血斗魔头。

  欲知后事如何?请听下回分解。